鋼軌上的輪機手

　　雖然台鐵的火車已經進化到了過彎能傾斜，外型流線塗裝亮麗的普悠瑪號，但是初學者的教練車種，還是上個世紀中出產的Ｒ型機車頭，俗稱阿魯。

　　阿魯機車頭是美國人製造的，阿兜仔人高馬大，照理來說，駕駛台的內部空間，應該也會設計得很寬敞才對，但是事實卻不然，整個阿魯機車頭的駕駛台，包括左邊的駕駛座與右邊的助理席，加起來的地板面積，卻不超過兩坪，這兩坪的空間，還要包括駕駛座椅與助理座椅，還有一些懸空的操縱桿，像我這樣的身材，要進入機車頭必須彎腰曲身，頭上要防碰到車頂，電扇，腰部要防碰到油門，軔機的操縱桿，腳要避免踢到椅子，警醒。也因此，火車司機的身上常常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體無完膚。

　　每天上班，師徒兩個人，就是在這兩坪大的火車教室上課一整天，上課時間有時在清晨，有時在深夜，有時在正午，有時在傍晚，這教室不但小，還會移動，引擎也很吵，冬天像冰庫，夏天像烤箱，雖然後來有加裝冷氣，可是這冷氣風量，溫度都沒辦法調節，開了冷氣，師徒兩人凍得直打寒顫，不開冷氣，師徒兩人又熱得揮汗如雨，簡直是一台大型的整人玩具。

　　汽車駕訓班的教練車，在副駕駛座，都會有煞車可以讓教練做緊急的煞車處理，阿魯機車頭沒這麼先進，助理席就只有冷氣開關與喇叭汽笛，菜鳥司機要學開車，就只有坐上駕駛台，師父坐到助理席，這個時候，在助理席上的師父，除了開開冷氣，鳴鳴喇叭，吼吼徒弟之外，就啥也不能做了。有時緊急狀況，徒弟沒有及時處理，就看到師父像看到鬼一樣的從助理席跳起來衝到駕駛座旁幫忙拉軔機煞車，心臟不夠大顆的，大概還沒這勇氣當師父呢！所以大部分從師父身分退下來不再帶徒弟的理由，幾乎都是心臟不好。

　　這兩坪大的教室是沒有下課時間的，不管颳颱風下大雨，逢年過節放大假，都是２４小時無休的上課，只有到了終點，把車停進了車庫，或是交接給了下一班的司機，才能休息，火車司機的教室就只有這兩坪大，不管你疲倦還是生病，老婆生孩子還是兒子過生日，該你上課時，就得乖乖進去這兩坪大的教室，徒弟練技術，師父練心臟。

　　算了一算，這兩坪大的火車教室我起碼還要窩一年，希望我的技術能夠日益精湛，也希望我師父的心臟能夠天天大顆。